博望東西|李軍：在圖像中尋覓澳門棲身于世界之處

中國網2月25日訊（記者張芃芃）在剛剛過去的2024年12月，澳門迎來了回歸祖國25周年的日子。古今同在、中西薈萃的澳門如何在文化交流互鑒中發揮獨特作用？帶著這一問題，中國網對澳門大學藝術與設計系主任李軍進行了專訪，請他談談在澳門進行文明互鑒相關議題策展的始末，以及多元文化背景下澳門文化藝術、文教發展的使命。

從“盛世修典”到“風起濠鏡”：于中國的視覺歷史中安置澳門的視覺歷史

2024年12月5日，“風起濠鏡——明清檔案中的澳門故事”在澳門大學圖書館開幕，展覽由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與澳門大學合作主辦，提供了絕大部分的展品。

李軍介紹，在“風起濠鏡”中，呈現了包括題本、奏折、輿圖，以及葡萄牙、荷蘭、英國等歐洲多國使團來華過程所形成的國書、表文、信件、行紀報告等類型豐富的歷史文獻。值得一提的是在進入展廳的中心位置，有一幅巨大的明朝初年世界地圖——《大明混一圖》，在這張圖上不僅可以看到歐洲、非洲和阿拉伯半島，非洲大陸在世界上第一次被表現為朝南的樣子，而且其上北下南、中國居中的表達方式，不同于同一時代西方繪制的世界地圖，代表了“中國的世界觀、中國對世界的看法”。

而在圖書館的另一樓層，“盛世修典——中國歷代繪畫大系”同期展出，匯集了4000多年來中國古代繪畫的精品文獻，吸引了眾多游客前來通過藝術史的維度探究中國的歷史文化。用李軍的話說，在建國75周年與澳門回歸25周年這兩個時間節點上，這兩個展覽的并置表達的是這樣一個主題：看到澳門在中國的位置，又看到中國在世界中的位置。

李軍說，“風起濠鏡”雖然體現的是“澳門故事”這一個“中國故事中的小的部分”，但是和同時展出的“盛世修典”串聯在一起，講述的是同一個故事——國家逐步強大、登上世界舞臺的故事。一邊是5000年的華夏文明，一邊是明代以來作為海上絲綢之路中轉站的澳門——華夏文明連接世界的重要口岸。

澳門的多元文化景觀：多語，又不僅是多語

幾百年來的中西文化碰撞孕育了澳門多姿多彩的文化景觀和城市肌理。

談到澳門的多元文化圖景，李軍舉了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在澳門，登上任意一輛公交車，都會聽到中文、英文、葡萄牙文、粵語四種報站語言，在一些慶典儀式上，也能看到類似的場景。澳門的多元化、國際化程度遠高于內地，這其中就會涉及到兩個問題，一個是中華文化的位置，另一個是各文化之間的平衡和共生問題。

李軍談到，澳門的多元文化有時會呈現出“油水分離”的情況，就像油飄散在水中，保持著自己固有的形態。在藝術世界的版圖中，同樣存在交流不足的問題。例如，澳門藝術界中有嶺南畫派的傳人，從事國畫創作，同樣有一些國際藝術家，一部分是土生土長的葡萄牙裔，這兩部分藝術家之間的創作是彼此獨立的，如果能夠加強交流與合作，促進不同藝術形式的融合與創新，豈不美哉？

在澳門大學，教學語言一般采用英語，而藝術與設計系的每門課程都有一本中文教案、一本英文教案，采用兩種語言來授課?！皠撟髋c母語是密不可分的?！崩钴娬f，要有“對自身文化的深度關懷和開放的心態”，其中語言能力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多語能力其實也是“自我對話”的能力，學習一門新的語言，就是在自己身上建造的一個他者，而在這個他者中具有的另一個自我，能夠使人們不時跳出固有的思維。這種多語能力不僅有助于提升個人素養、加深對自身和異文化的理解包容，也為澳門的文化交流與融合打下了基礎。

海水與陽光：經由藝術媒介的人類共同體圖景

澳門因其扼珠江口的地理位置而成為文化交流的要塞，兩條絲綢之路也同樣借由地理因素在歷史舞臺上鋪展開。夏天，西方人乘著由西向東的太平洋夏季風而來，而在冬天，中國的使節們乘著逆向的冬季風而去。季風的形成，與高聳的青藏高原密不可分，它將水汽攔截在高原以南，而在高原以北的沙漠、半沙漠地帶中，陸上絲綢之路如緞帶一般延伸。

李軍說，在個人的研究當中，他有意識地在建立兩條絲綢之路，即陸上絲綢之路與海上絲綢之路之間的關聯。在這樣一幅整體的圖景中，兩條絲綢之路都是這巨大的將人類與自然連接在一起的巨大圖景的一部分，循環往復的季風如同生命的吐息，共享著同一個生態系統的人類在其中結成密不可分的共同體。

在將“盛世修典”帶到澳門大學之前，2024年年初他還促成了另一個展覽“一半是陽光，一半是海水——從法國印象派到澳門風景畫原作展”在澳門大學的落地。其中展出了130幅包括莫奈等印象派大師的作品，也有澳門地區中西藝術家史密羅夫、迪美、郭士等從文化融合中汲取靈感繪制的作品。

印象派中對自然的捕捉和對水的感性，部分就來自于東亞藝術與哲學對西方審美的影響。李軍說，自古以來，水的概念在東亞文明的日常經驗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從水稻、水墨畫等物質形態，到“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的哲思。19世紀，在東方美學的影響下，在對瞬息萬變的自然的毫末體察中，面向著諾曼底波光粼粼的大海，印象派誕生了。

在“一半是陽光，一半是海水”中，印象派用油彩捕捉的兩百年前的世界景觀，與今天澳門本土畫家筆下的時代風物重疊在了一起，一脈碧水連接起不同時空、不同地域中的藝術表達形態，也生動地展現出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藝術家互相學習、互相容納的過程。

從跨文化研究者到文化交流實踐者

對各文化交匯點的探求出自于個人的研究興趣，也同樣出于一種責任感。

2023年，在中央美術學院藝術史論系任教36年的李軍前往澳門大學任藝術與設計系主任。從跨文化研究者轉變角色，成為一名文化交流實踐者。在李軍看來，回歸祖國25年來，澳門的發展離不開內地的支持，當下，澳門也需要回饋祖國，盡一份力，而這其中文化藝術界大有可為。

2023年11月，為改善博彩業占據經濟重心地位、產業結構單一的狀況，澳門在產業發展規劃中提出“1+4”經濟適度多元發展策略。李軍表示，作為澳門唯一的綜合性公立大學，澳門大學設立藝術與設計系、舉辦“盛世修典”、“風起濠鏡”等一系列展覽，也是在“適度多元化”這一背景下表示澳門大學積極融入“1+4”中的文化體育重點產業建設的立場，也有助于澳門進一步擔負起“建設以中華文化為主流、多元文化共存的交流合作基地”的責任，更好地發揚新時代澳門在國家文化發展戰略中的使命。

【責任編輯：張靜】